文：李心沫

  
“女性主义”就是feminism，这个词的本义就是“女权主义”，但传到中国是在90年代，那时，中国正好赶上进入到改革开放，之前女性不叫“女性”，最开始古代的时候叫“女子”，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出现“女人”，女性是90年代之后才有这么个词，就是也把“女权主义”命定为“女性主义”，大家想想这个“女性”跟“女权”之间就有了个差别。然后传到我们艺术界的时候，开始是“女性主义艺术”到现在慢慢演化成“女性艺术”，表面上看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词语的改变，但是我觉得这里面存在一种问题，就是可以看到我们现在女性主义艺术现状是什么，就是我们一直在不断地减弱自己的锋芒，变成乖巧可爱的、可以谄媚的女性主义。这个女性艺术我们看上去跟我们熟知的西方看上去具有冲击力和批判性的女性主义其实是没有关系的，越来越走向一种装饰艺术和花边艺术，这个恰恰是我所批判的东西。大家可以看到最开始有个展览，有一个男性批评家这样评价女艺术家作品，他说：女艺术家作品这种强烈的女性旨趣，特别像衣物、植物这些让人强烈的感觉到女性的气息和女性意识上的彰显，如果这些具体的作品在男画家的手上的话，它就会觉得有顽皮和不雅，但是出自女艺术家，它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好像是女艺术家应该做这种根植物，跟她的日常用品有关系，这是一种正常。这个恰恰犯了一种本质主义的错误。其实，我们首先要澄清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性别到底是什么？性别分为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生理性别就是生殖器官等身体结构的不一样，从而产生的心理的差异。比如说，生孩子、怀孕这整个的历程跟男性的体验是不一样的，这个是生理性别。社会性别是后天塑造的。我们进入这个社会之后，这个社会规范女性应该是怎么样的，是温柔的、体贴的、顺从的，尤其我们中国的文化，相夫教子，温柔顺从，这都是女性应该做的，而男性却应该去做社会性的事务，而且要阳刚的具有力量的，要具有权力，这是一个社会性别。我们每个人都在这种文化塑造中，也在这种性别塑造当中生长起来。但是我们恰恰对这种文化塑造已经习惯了，没有问题了，这个恰恰是女性主义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要认清这个社会性别到底是什么？

       中国这个社会还是男性话语为主导的社会，这是我们不能避免的一个现实问题，以各种研讨会、各种展览为例，就是在批评家的会议和各种展览中女性的人数是非常少的。在一个稍微文明的西方国家是不能想象的。在一个研讨会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女性，但是我们这里女性可能只作为装饰。还有一个问题，包括中国的女性主义研究早期的比较代表性的人物。她们一方面有这种比较激烈的言辞，批判了男权社会，就是我们如何用女性主义的理论来进行对男权社会的批判。但是她们在艺术上面的主张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把女性主义艺术规定为，认为中国的女性主义艺术跟西方的女性主义不一样的地方，是她们不会避免这些，像女红、生活用品，以及跟身体、私密生活有关系的这些题材，这个恰恰是一个问题。所有的中国女性主义研究的批评的问题，还是把女性规范在社会性别里，以这样的创作方法女性主义艺术是永远出不去的，这是我的一个观点。

除了这个批评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艺术家本身的问题。几乎所有的女性艺术家都不承认自己是女性艺术家，这个是为什么呢？一个是环境的问题，如果，在中国谁要是承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那你就是被认为是仇恨男人的女人。这个也是很多的女性害怕自己被边缘化的重要原因，如果你不去做这样的一种顺从的人的话，你就可能真的被排除在外，你没有展览可做，没有发言的机会。女艺术家们不承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更不会承认自己是女性主义艺术家，尤其近年来可以看到早期那些承认自己是女性主义艺术家的女性现在也不承认了，这个也是非常大的一个问题。有些艺术家现在也很少思考社会性的问题，包括性别问题。我们都认为性别问题就是男女两性问题，其实不是，这恰是一个社会问题。它所涉及到的是性别政治。我觉得我们中国人把政治理解的太表面了，认为与政权和社会时间有关的才叫政治。其实政治是非常广泛的，存在权力的地方就存在政治。性别的不平等，它的政治性就存在，所以我所讲的这个女性主义艺术，是跟性别政治是有关系的，而不是说只是一个两性差异的问题。我比较讨厌这种分法，就是说男性是什么，女性是什么，而是一种从历史从文化的角度分析你的性别为什么，包括性别歧视存在的社会根源是什么，历史根源是什么，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不但女性被规范，男性也被规范，在解放女性的同时也在解放男性，而且更要的是，女性主义强调的是女性的独立和自主，这个是非常重要，而不是说我要去打击男人，这个跟那个没关系。我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中国的包括术家在内的艺术界、批评界都是这样，如此不明化或者是妖魔化女权主义最重要的原因是对它的不了解，对它的内在，它要传达什么要说什么不了解，而且大家都是凭着一些表面的认识来评价它。

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流行的所谓女性主义，不叫“女性主义艺术”，而叫“女性艺术”。其实它也遮蔽了很多的真正的女性主义艺术，我为什么还要强调女性主义呢？其实女性主义我觉得还不够，有可能的话，我想还是回到”女权主义艺术“，如果它的批判性丧失的话，女性主义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就会变成花边艺术。刚才我讲到的是早期的女性主义批评，佟玉洁提出“后女性主义”，其实在西方整个女性主义它的发展有很多流派，能够传到我们这里的可能就有那么几种，比如“激进的女权主义”，我们知道，但是比如说“生态女权主义”还有“精神分析权女权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自由主义女权主义”很多很多，现在女权主义跟后现代的思想都进行了联姻，衍生出很多的女性主义流派。这种流派包括跨性别、后女性主义，这些都是，女权主义有很多门类，但是我们对它们的理解，包括对它们的介绍都比较少，也比较表面。当然现在也在演进，但演进的速度是非常之慢，中国的女性主义研究，都跟不上，非常非常缓慢，但是也有人在做，像佟玉洁她现在正在做的就是用酷儿理论在研究女性主义艺术。她把艺术分成“同性恋艺术”，“性别艺术”和“酷儿艺术”。

我觉得中国女性的现状是非常复杂多样，就像中国的人权现状一样，就是我还要重申一下，就是女权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人权的问题，是一个公民社会所必须面对的问题，尤其像“性别歧视”，家庭暴力，强奸和拐卖妇女在中国都是非常严峻的问题，但是又恰恰不被大家注意的问题，就像我们经常用的的一些语言，比如说“破处”、“卖比”这些词。其实我们是无意中的，你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在一个文明社会，这样的一些词语是禁止的，它也代表一种文明程度。对女性的态度它也检验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而对待女性权利的态度也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对待人权的态度，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中国的女权还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首先大家要有一个共识，就是什么是女权？女权是存在于一个社会的自由，平等，民主的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好，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