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IDI KIRSTEN TATLOW
“纽约时报”2012年3月7日版
三月三日星期六下午,在北京798艺术区举办的《秃头戈女》女性艺术展,就其能顺利开幕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成功。据策展人庸现讲,当天下午开幕前两个小时,便衣人员赶到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突然要求撤掉德国华裔艺术家蓝镜的两幅作品。
女性主义艺术在中国仍然是一个非常另类的现象。在这个国度,由于怕遭到社会排斥和报复, 只有极少数女性敢公开承认自己是女性(权)主义者。但事实上,周六那天开幕式如果没有“有关部分”的审查管制”的话, 即使是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家行为艺术,也还不够使这次展览赋予足够强烈的戏剧性。“秃头戈女们”说:世界的注意力都一直集中在中国的少数女富豪身上,而653万名女性真实情况却是十分令人担忧的。
展览厅的墙上,由于两件作品被强行取下, 人们看到的只是两面空墙。(一幅作品因为画持不同政见艺术家艾未未,另一幅则是蓝镜扮成江青的自画像。)肖鲁、李心沫、蓝镜三位艺术家在 一百多观众众目睽睽之下,豪饮红白混合葡萄酒后,将酒杯摔碎投到地上。那些破碎的酒杯玻璃碎片看上去熠熠发光,让人感到有点害怕。
接着肖鲁坐在一把折叠椅上,蓝镜和李心沫开始用电动剃须刀剃掉她的秀发。此时观众向前拥挤并发出感叹,“哇,这太让人激动了,”“我不敢,你敢吗?”
肖鲁 — 也许是中国当代最知名的女性主义艺术家。1989年2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展上,她向自己世界著名的装置作品《对话》连发两枪。这个由于失恋而产生的行为艺术作品却奇异地预示着另一种枪声:同年6月4日,军队以向数百名平民开枪来结束持续数月的天安门广场民主示威运动。
肖鲁披肩长发像海藻一点一点地掉在地上。接下来李心沫闪闪发光的刘海和齐腰长头发也落在地上,渐渐形成了一堆黑发堆。最后蓝镜的卷发也随之落地。三个光头尼姑们站起来向人群微笑。大家鼓掌。在场的有人欣赏,有人震惊。
第二天《秃头戈女》论坛上,三位艺术家各自解读了自己这次行为艺术的目的。肖鲁说:“我们希望在公共场所大胆地宣称和表达我们是女权主义艺术家。秃头是对于过度看重长发、秀发作为女性外部特征的中国传统女性美学标准的颠覆 ,” 肖鲁说:“当今中国女性问题仍然十分严重。”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感受,”李心沫说。 “因为在中国,没有人敢承认妇女性没有权利的事实。女性自己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女权主义者。“
蓝镜说:“有人说我们剃头是一个错误,是想变成男人。”“问题是;谁说女人就应该留长头发,男人留短发呢?我从不否认我的女人价值,也爱我的女人身份和特点。我喜欢穿女服、高跟鞋,“她说,指着自己的高跟靴。 “只是不愿意由于女性性别认同而成为弱势群体而已。”
“戈女们”这次行为艺术真正的大背景:三位艺术家头剃头的当天下午,在北京城的另一端,正在开所谓的“ 两会”。 2000名经过共产党政府精心挑选的代表在京参加一年一度的政治协商会议开幕式。
两天后的周一,3000名来自全国各地经过严格挑选的代表出席中国国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开幕式。
两会的代表加起来共5000人,但却几乎全是男性。 与之相比, 三个女艺术家的声音似乎极度微弱。艺术家们当然知道力量对比悬殊,但并不示弱。“他们非常有权,并且也非常强大。“肖鲁说。 “而我们则寡众。但我们仍然要争取获得应该得到的权力。““如果这个社会真正尊重女性,那么更多女性将获得地位、掌权,”她说。 “这是今天中国急需解决的一个现实问题。”
被中国经济增长神话吹得眼花缭乱的外国人在国外都以为中国女性的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其理由是某些名女人在商业山取得了巨大成功。最近“新闻周刊”杂志就“蔡美成为中国第四位女富豪”的报道就是此种观点的代言人。
我们的秃头艺术家们对此的看法却正好相反:在中国历史上几乎名女人都有一个有权势的丈夫,她们说,这些女人可以借用丈夫的权势作为社会资本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
蔡女士似乎也承认这一点,并写道:“她所采访过的女性之丈夫都有广泛社会关系的特殊资源。”吕女士说:“中国历史上的女英雄 – 无论是唐代的武则天、孙中山之妻庆龄,还是毛妻身边都有一个有权有势的 丈夫。正是这些男人使她们的个人目标得以实现,并以此获得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因此,中国女性还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男女是不平等的,”她说,“我认为,中国女性的解放取决于每个女性自己的力量,而不应该寄希望于男性。只有这样中国女性才能获得平等权益。
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秃头戈女》展包括 绘画、装置、雕塑和图片,到4月3日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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